梧下記聞

嗚乎禍變之來豈偶然哉治亂有數否泰相尋雖似時運氣化
之一定不可易者而抑亦由人謀之臧否蓋積勢所趨有非一
朝一夕之漸也 我朝立國逾五百年尊尙儒術文治成俗其
始也儒賢輩出彬彬有上國之風旣而儒林岐而爲黨人門戶
之局黨局迭興而朝廷之治亂係焉互相起仆莫可究詰 正
宗以後老論遂代執國命而國是僅定然所謂定也者不過箝
勒衆口而非擧世公共之論也自是以來四色各守故壘有若
强盟罷兵而老論者世姻 王室威福已出仕宦之路以覇主自
處頤指三色有若附庸華階要津非老論則不能得得亦不能
久於是乎又就其黨中草野讀書之士擢其稍有聲望者薦以
隱逸之目而加以鈔選之名徵以 經筵之官而待以 王者之 師然後通稱之曰山林而儒者之能事畢故近世爲山林者老
論而已老論而世其業者恩津之宋而已譬之老論之 國婚
有若元人之色目而宋氏之山林有若龍虎山天師家也嗟乎
亦異矣所貴乎儒者者以其由格致誠正而能治國平天下也
其志則一夫不被其澤若撻于市也其禮則君命召不俟駕而
行也其義則犯顔敢諫格君之非可以廉頑而立懦也乃近世
山林者則不然人人泄柳家家周黨君愈召愈不起雖有程朱
道學 國家何嘗收其分寸之效其實則㝡無用而虛縻莫重
之恩禮且其奕世簪纓莫不締搆勢要間或論及邦禮則必先
阿意受嗾表裏呼應顚倒是非故世稱宋德相爲洪國榮死黨
洪直弼爲金炳冀狎客任憲晦爲閔奎鎬密友此其表著者則
其餘可槪也是以世皆厭薄之而 列聖朝亦或燭其一二雖 嘗輪帛旁午而預卜其偃蹇未嘗以 先朝所以待退栗兩宋
者待之而不過一時觀美之具應文之例而已其在他色者則
除以臺官自持平掌令限之參判謂之南臺品流區別逈在山
林之下而方其未官也通稱之以學者然四色之中北人最踽
涼孑立故北人數百年無一人學者小論南人或有之而不過
爲南臺惟山林則老論而已且俗重門地以畿輔湖中爲上國
而兩南爲遐僻故雖老論學者至於山林則畿湖而已然則所
謂學者不過充隱之假托所謂山林不過筮蔭之常調亦何企
羨之有惟是朝廷之恩禮自如也身家之尊榮无以加也於是
有門地而无才猷者趨之有才猷而无門地者趨之甚至闒茸
癡鈍怪僻之流斂袂而往朝架屋理氣杜撰禮說踵門抱贄千
百其人而各藏一南臺山林於胸中依草附木樹坫立幟近日 儒學之興可謂極盛而眞才實學沈淪枯黃遂至擧世无一個
眞道學非徒无益於 國家亦不足爲鄕里之矜式非徒无退
栗諸賢之盛求其如鄭仁弘李玄逸初年聞望者亦不可得嗟
乎 本朝儒林傳不亦貽羞之甚哉儒林無其人而道遂爲天
下裂遂至天主之說浸淫東土怪鬼荒誕亦莫不以學自命所
謂魁儒耆士瞪視而莫敢救世無眞道學其效乃如此也然則
邪說之興俑於儒學之衰儒學之衰痼於黨局之定 我朝朋
黨之禍未嘗至亡國者人多怪之而末梢壞決莫可收拾吁可
畏也或曰子以邪學之禍推源於朋黨似矣而生民之困悴豈
亦朋黨之所祟歟惡是何言也自古黨禍之極必至亡國亡國
之民必困悴理之常也且古之朋黨一世而已今之朋黨至於
三百年之久加之以門地之陋習古之朋黨人臣而已今之朋 黨人主亦爲之結之以國婚之偏重於是老論世居戚畹懼夫
權柄之或移而黨局之或撓遂倡非老論女則不能育嗣之說
至使人主偏聽作嬪釐降莫敢之他其始也輔之以光城淸城
之賢社稷亦嘗賴之降自 英祖以還洪鳳漢金龜柱洪國榮
等貪權樂勢迭興迭衰始以士流之國戚終變老論之私黨其
勢屢變蓋非一日之積然伊時則人主英斷親總萬幾爲權戚
者亦皆企慕前輩顧忌物議不敢肆其惡及至 純廟在 御
日久深居端拱委政金祖淳祖淳亦頗謹愼寬厚延攬他色彌
縫至今人或稱之然猥以時僻之目誅鉏違忤狠然有權奸之
漸至其子逌根左根孫炳冀接踵而起與趙萬永秉龜等參錯
盤據威福自恣驕奢淫虐罔有紀極而 純元后垂簾數世曲
庇本宗故金氏之熾倍蓰趙氏金居北壯洞趙居磚洞故世稱 壯金磚趙云金氏旣當國日久至 哲宗末蓋六十年有似勝
國之崔忠獻而門生故吏半國中但知有壯金而不知有 國
家至今愚民輒相詑曰壯金多人物壯金國之柱石嗟乎豈不
冤哉亡 我國者壯金也何以言之今之許多弊政皆起於壯
金之世貨賂之公行貪墨之無懲尤爲剝民之源嗷嗷溝壑無
處控呼是故壅極自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