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山集卷之七十七
雜識外篇 時事
是歲十月十七日之變諸凶黨皆以世祿之子孫有 到漢城南郊見諸賊肆諸街犬彘烏鳶相爭食之過 約山公出示深衣一件曰此吾判書從弟爲吾回甲 客問漢之張釋之司馬相如等皆以貲爲郞今世之 守令不廉則土人起民擾考官不公則士子興亂場 我國科目之無用其來久矣而所謂明經乃無用之 問近日監司課守令之殿最也類不欲結怨於人不 國俗以除官後謝恩謂之肅拜按大祝注肅拜軍中 商於四民最居其末有以也見今世之人惰於農者 退栗二先生生竝世而年先後以才與學論之退溪 今世以諸般雜學雜術誤世之說難以枚數而其總 爲索先考誌文再候立齋宋公立齋曰大喪二字獨 敬周狀其考文獻公行以示余余曰實錄也甚好雖 年前負商輩之勢盛也其群行作鬧頗甚近日號爲 我朝立國之長久只以士庶等分之嚴也去壬戌民 人或言今東徒聲言創義其意或可恕曰今則固有 去年冬景郁自京歸言曰所謂開化卽京中之東學 去秋衣制變改時只爲狹袖周衣而已今又有黑其 林忠愍之中路亡命視諸三學士之束手就死其氣 客有問者曰近日義兵之起其將領多儒者爲之子 我國百年以前學術制利祿自百年以來利祿反制 出弔洪三泉學士語及時人出處事三泉曰甲午以 或人問今世所謂開化之徒其人品竟如何曰諸洲 高麗自中葉以後文武之臣善惡未明忠逆難分道
才名於世少小從仕旣不知學又好雜書而其父兄
不知禁終至於作逆甚矣不學之弊至於作逆而不
知爲非不亦可懼之甚乎
者莫不掩鼻余曰此臭有滅時其遺臭於靑史者且
萬世而不滅不知惡此而顧彼之惡何哉
生日飾喜而製送者得無違制乎余審視然後對曰
此市井之制也多有所違傍有人率爾言曰雖有違
制何害於著余正色曰深衣自有法制不容苟作且
公以衣制事與人主相爭半年然後事定今乃於所
自著之法服乃如是苟簡可乎約山曰是是因詳問
其制曰吾還山且更製一件又顧子矜稚芳曰汝等
亦詳記而勿忘也
入錢得官固無傷也曰漢代吏道多門而貲是入仕
之一路也漢注儀云五百萬得補常侍郞是也今世
仕有三路曰科曰薦曰蔭而已法無所謂貲者或値
大饑饉大軍旅乃有入粟賜爵之事外此以往吾不
知也又問入錢國家以得官視夫賂權臣得官者固
萬萬贒矣曰以得官者言之與其肥權臣寧益國家
以世道言之私餽弊小公賂弊大
彼守令與考官固有罪然此在朝廷之處置非在下
者所可與也今世之人乃忘分犯義至於作鬧其罪
尤大矣余從少應擧屢歷亂場每入場內如在軍中
旣目擊其麤悖之習若將浼我稍謀所以免滔滔同
歸之地蓋廢擧之念起於此云
尤者也平生不窺他書只事於七書音讀略不識經
義至於恒用書札亦昧如也如此而尙可言有用乎
然其平生用心用力旣勤且勞令人可閔故其應擧
也登落由己而不由於人噫科擧之由人其來亦久
矣今遂至於此科亦由於人如此而尙可應擧爲哉
吾聞今中國之法爲考官用私則以腰斬論誠非過
矣
論贒否一置上題惟於條目措辭之間著其不治之
實而使朝廷擇焉人輒以能吏目之此果何如曰不
論時政吾人之大戒不必取此等事置齒牙間若汎
論義理則或可矣夫監司之職惟冬夏二時殿最爲
大何容淟涊糢糊之如是乎八字之目則極其貶一
字之題則極其褒以之進于君是面欺君也以此而
待人是匿怨而友人也假令居言路彈人者歷陳貪
淫不法之事而曰是忠良之臣此成何說耶旣而見
其人而自解曰吾彈子則彈子而實褒子子無我尤
此又成何說耶噫居官者只計一身之私不顧三尺
之公其來久矣道學不明之害一至此哉
之拜也亦婦人之拜也稽首臣拜君之禮也今夫謝
恩之拜以其事則稽首以其名則肅拜名之不正不
可不辨然出於朝紙筆之國史便成一王之文矣蓋
名旣不正實必隨之故其拜之容一坐四至而作遂
拜不知此俗起自何時而是亦事君無禮見利背公
之一漸云
必逐末利逐末失利則必陷雜技技而益敗則其流
弊必爲盜矣仕宦者亦有本業末利讀書自守本業
也逐臭權門非理眩鬻末利也如近世輕薄不學之
輩扼腕論外國事好奉使絶域以取富貴者是逐末
之尤可賤惡者其終往往至於作逆矣
恐有所遜於栗谷耳栗谷則平生信服於退溪有同
親師退溪之於栗谷則不然常有不甚滿之意及其
乞歸薦人才也乃薦多病痛之奇高峯而不薦栗谷
豈其於栗谷猶有所未能深知者在而然耶退溪卒
未幾而黨論起凡退溪之門人及其鄕人皆爲東人
使退溪而尙在豈有是耶至使栗谷遭詆誣之辱而
爲其首者亦退門人此固非退溪之所與知然恐亦
未必非其平生不滿之意有以啓之耳此事尋常有
疑近覽同春集有論及此事者乃知疑端所在古今
之人其見略同也蓋嶠南一鄕儒贒代作有鄒魯之
風至退溪而尤盛爲其後進者學業旣不能追前人
而自恃之驕心輒生好爲過高傲世之論而不自覺
其漸流於汙下矣及黨目一定風氣爲之大變遂爲
其黨目所拘縛局束不能自拔不敢復與知於諸先
輩眞儒者之事業者數百年于玆矣今其鄕俗益貿
貿然無可觀其爲士者不過帖括小技其俗性愚而
詐行僞而陋隋於業而躁於進便於諂而深於利誠
可厭也誠可懼也
會之處則同焉曰遇亂得全是也先考平生疾此說
有同仇讎斥之不遺餘力吾則有甚焉以故鄕人往
往有言若遇亂朴門必先死吾聞而笑曰君子爲平
世謀不爲亂世謀且遇亂則死爲其分而生非所準
何以言之遇亂而苟生者非同爲賊則降賊或隱身
而逃稅脫役是亦國之一賊而已噫古之君子如重
峯爲世所棄竄身荒谷及夫遇亂則身自出而死之
今人縱無才具力量可以辦此亦何忍爲遁身獨全
之計乎況亂未至而預爲避兵之圖者此則賊之尤
者是王法之所不可容貸也噫道學不明利害相乘
人心之不淑乃至於此不亦寒心乎爲今之急務其
目甚多而其最急且切者不在乎他焉亦惟曰內自
輦轂之下外至窮海絶峽之人皆能斷去遇亂獨全
之心於其胸中則國事其庶幾而習俗亦有可觀矣
噫彼雜學雜術之徒固不足以汚我齒牙雖通一國
仕宦科擧學問文章之家而夷考之未可保其必無
此心也吾又未知域內幾個夢覺人胸中能灑然不
蓄此心乎
可用之於 大殿而不可通用於 內殿乎對曰本
朝五禮儀以大喪內喪小喪小內喪分別言之而在
古則自周禮以來皆通用之矣立齋曰非但古禮爲
然吾先子大全中以 內殿喪稱大喪者非一二處
故頃者上疏中用此二字矣擧朝駭怪以爲 大王
大妃喪何可稱大喪乎云云故將欲投疏自劾則
上意以爲事涉煩屑使之只改于政院日記中承史
以爲國史不敢自手擅改使我兒入政院改之承史
之所不敢改我兒又安敢改之雖以我而欲改猶不
可得況我兒乎余曰先王之禮之屈於時王之制者
久矣然若此之類通用顧何害乎且欲依五禮儀而
稱內喪則又不嫌於 中殿乎此足爲一左證也立
齋曰然矣因曰此二字不可通用之說蓋出於拘忌
耳自來公家之拘忌有甚於私家如以巳字之與死
字同音也而改巳時爲巽時之類皆是也近日則尤
有甚焉以官銜之書於人家凶事銘旌墓文之故而
改世子師傅爲侍講院師傅至於今日凡疏箚中不
得用死字耳余曰非惟公家凡京中士大夫家拘忌
之事視鄕曲有甚焉立齋曰然矣此則會洞鄭氏其
尤也鄭氏之尙拘忌自陽坡時已然云因曰吾先子
一生受侮於他色罔有紀極而至其脫然於利害禍
福一款他色亦以爲不可及以文字之峻正言之如
曰禑昌之際史多闕文之類他色亦莫不掉舌歎服
以爲當世能開口吐此說惟尤翁一人而已此所謂
自然不易之公論也夫在禍福大關頭亦有所不顧
況小小拘忌乎余曰以拘忌一事亦可卜世道之汙
隆立齋曰然矣
然有一說焉先相公平生大節是甲申衣制一事而
其事竟無歸宿下落處此未善也其冬變亂後有不
憚改過之 聖諭何不收入也敬周曰果爾果爾卽
收入已將從人求誌銘以撰述之難其人爲憂余曰
京中一二文苑巨匠可也敬周曰吾欲得立齋宋公
文余曰亦可也吾之祭文有云身後之論定未必在
乎闉闍之內軒冕之間而常在乎巖穴草茅之中者
果信矣敬周曰誠不易之確論也我朝中葉以後其
論定人物多出於栗尤二先生之手二先生不可謂
非巖穴草野之士也
東學之徒其血黨相愛也不分貴賤等分也一似前
日負商輩而其入彼之日頓然換腸也家人至親之
間判作學俗也則曾負商輩之所未有也噫號爲讀
書之家而若有一半事彷彿於此徒則此豈非一大
夢覺關耶吁其可怪也已
亂其分始壞逮夫外國人來住京館以後其分益壞
今東學之徒尤切齒於此事必欲使其無分然後已
世道至此良可寒心矣蓋士庶無分之日是國家罔
極之秋也天若祚宋此分必有復明之日且待之
可創義之端在客春及昨年亦有可以執言之事耶
衝宿虎而怒之不能以一言誰何乃營營結黨謀以
自衛厥徒到此可謂進退無據尤無以自解決知其
非我之純臣也
也旣而驗之若合符節蓋其百計援人入其黨一如
向時東徒而其紊壞士民之分以不失庶賤之心而
魚肉士流尤其單門傳法酷肖者也夫分之大者有
四而嫡孽士民華夷之分今已壞盡無復餘地但人
物之分尙未壞然自人物性同之說盛行以後此分
亦不可謂全不壞矣蓋嫡孽之分壞則家必索士民
之分壞則國必亡華夷之分壞則天下必亂人物之
分壞則天地必閉塞閉塞今且至矣凡此固皆謀國
者之罪而世之讀書君子亦當分其責也吾儕號讀
書苟能大明斯道以扶植斯世則安有是哉而又忍
以將顚之木而用斧斤以迎之者獨何哉士民之分
壞其作俑者果何人其爲之成之者竟何人哉東徒
之以學自名亦安所效嚬哉又一轉而爲開化則其
分遂永壞而國將隨之痛矣痛矣
色之事可謂一節緊於一節也然祭祀冠昏之尙著
袍此亦京鄕之通例也然吾未知開化黨中人又如
何爲之也若於其祭先隨衆著袍則此非欺君誣祖
兩得罪者耶若果不敢著則是渠自變其身上之衣
制固無與乎他人也雖然窮則必變不出十年開化
又必變吾不能無長年度世之願也
槪有可觀者而終不免武人之凮習殊無從容士君
子之風國俗之局人以地乃如此若在李忠武則雖
其武人決不有是耳以近事觀之堤川義兵似林忠
愍洪州義兵似三學士云
亦自料能爲義兵將否余逡巡而答曰我腐儒也雖
欲爲一身義兵之將已不得如意況可語集衆人而
爲其將領乎客曰何謂也曰吾嘗就一身而設爲義
兵以心作將耳目手足爲其佐血肉毛骨爲其卒而
各稱其職惟口之任則財穀是掌將與佐卒皆有所
賴是固不可闕之任也雖然掌其任者必欲充其谿
壑之慾彼爲佐爲卒者一意順從而已其將則始頗
禁之終亦徇之所謂義兵者究爲不義之兵而止然
則一身義兵之將豈可易言乎客憮然有間曰今所
謂義兵者所至討索錢財果甚可厭是東徒之餘習
也雖然靈臺苟能泰然則口體豈不從令乎
學術世事之至此固其勢耳又何足多怪哉
後守舊者稍稍出脚惟李鳳藻告君不出金承旨尙
德告親不出俱有確然不可奪之志蓋鳳藻以其祖
考丙寅自靖事爲義諦於上疏中及之金則自撰其
考墓文而曰子尙德官止承旨云余曰此事只以告
于主人翁足矣何至於告君告親乎三泉又曰近聞
鳳藻偶得全身不遂之病甚可驚歎余曰得非佯不
遂耶旣而歷存李景迪景迪方從沁中見鳳藻而來
云果也但非全也乃偏也因誦其詩有雙鬢雪半身
風之語豈果非佯歟
之英才本國之賊臣其家之中祖若故家名族之染
迹者亦不免爲名祖之悖孫云
是忠却無節道是逆却有功者比比皆是也而今所
謂開化之徒亦頗彷彿於彼且目今國家之受制於
外國亦與麗末之受制於蒙古同焉氣數盛衰古今
一轍有非人力所可挽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