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洪牧書

日昨仰覆急於自明解釋辭義而惟深陳推謝之意而已 及見回敎則兄亦旋卽追悔痛自刻責至於失寐飡一戲
之譃至此之甚耶益切愧歎然而其復也不遠勿憚乎其
改深得夫古君子責己恕人之道愚於是乎回悚作喜感
極而淚若因是而竊自慰幸歸之以前言之戲不復以一
言仰效規箴之誠則是兄不負弟而弟實負兄不惟負兄
乃所以負吾心也故不揆僭妄敢貢愚見惟兄更加包荒
之度平心而察之焉夫志建大業者其量必弘身居重任
者其心必公弘其量則優於容人公其心則能於受言不輕其怒而天下
之善盡爲己有也且夫怒也者七情之一也人之所不能
無者而發不中節則害道尤甚觀其爲字也從奴從心無 乃賊之之意乎大舜人倫之至者也而孟子稱其至友則
曰不藏怒顔淵聖人之亞者也而仲尼稱其善學則曰不
遷怒然則聖賢之所戒亦可知矣因伏念吾兄常懷報國
之忱獨抱憂時之歎況今功業已樹聲望漸高名尊而責
重位隆而任大一身之所以擔負期勉者顧何如尤當戒
愼恐懼惟患其爭友之或遠而己過之不得聞也諸葛武
候才智俱高算無遺策而常言曰諸有忠慮於國者但勤
攻吾之闕失則賊可滅事可成功可翹足而待竊計當日
蜀中諸賢豈有此武候十分之一者哉然而其言若是此
豈非今日吾兄之所當法乎竊覸吾兄量非不弘而其於 涵養之工或有未盡心非不公而其於省察之際未及致
精是以容人而多假借姑恕之意受言而有僶勉强從之
色然則喜獵之萌數柱之誤安保其必無耶此其恕之一
字所以潛隱未發而未免隨時而或現也且求言自輔之
道不必專資於朋友之責善人或有惡我而詆毁者其言
實則吾從而改之或有戲我而調詼者其言好則吾從而
擇之但觀其言之中不中何論其人之善不善乎此古人
聽言之法而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者也惟兄勉之嗟
乎愚雖不敏從事於逞還朋友之間亦已數十年于玆矣
自以爲誼密情深擬結磨戛之契者蓋無幾人而今皆踈焉 其中以古道自任直攻其失而笑受面斥其非而不怒傾
肝吐膽保終如始者則果不可得見也近而得吾兄以先
誼之篤幸氣味之合兩忘所趨犂乎其合也沕乎其無間
而融乎其爲一也益當切嗟琢磨相因相長期共不陷於非
義之科使後世之人稱我兩李如管鮑范馬之契是所彼
此區區之願也從玆以往兄或有過中之誚而弟不當怒
弟或有情外之望而兄不必疑昔晦翁與東萊語面斥其
家學之失而未聞東萊以此而或怒西山靜春於辨爭之
際忿怒之談無所不至而竟不失和氣者無他焉旣知其
兩心之無他更不必較量之故也顧於尋常笑戲之間其 寧有可怒之事乎此可以爲法也此上益經一書弟嘗纂
述而迄未脫藁者也覽之則可知其苦心之所存也上經
香書一通弟之十年前所作而其於交友之法深得其要
人皆謂發前人之所未發者也然而以兄之無識惡足以
知之哉又呵又呵第念兄近日所遭有不可以汗漫文字
重其瀆撓而惟此時也故尤不可不講究古道求助於朋
友須於少閑之暇每披閱而玩索焉則或不無小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