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戊戌遭難

歲乙未正月、 師於獜蹄郡崔永瑞家、屛跡潛居、惟金
演局、及孫天民、孫秉熙數人、氣脈相通、興居常侍。

七月、金演局進謁于 師、師謂曰、吾人之言語動止、皆 是降話之敎也、金演局卒未對、後數日進告曰、深究前
日之賜敎、行住坐臥、語默動靜、非降話之敎、乃降話之
氣也、 師曰至誠之人、可以見天地之氣也、金演局對
曰、人若至誠、灼見天地之氣乎、曰然、復問人之語默動
靜、皆知一氣之所使、而躬行實踐、至誠不息、則可以目
見其氣乎、 師曰奚惟目見、能心見也夫。

師賜長水敎人金學鐘號信菴、蓋以學鍾篤守其信故
也。

十二月、 師自獜蹄、移寓于原州郡水禮村、與金演局、
孫秉熙、孫天民、孫秉欽、林鶴仙諸人、昕夕促膝同居、講
演眞理、蓋因孫秉熙林鶴仙之力、買得三間草屋也。

丙申正月十一日、 師命孫天民、扶乩得一句詩曰、(荷 蒙薰陶傳鉢恩、守心薰陶傳鉢恩)

後十八日、 師謂金演局、孫天民、孫秉熙等曰、此運能
知之乎、對曰未也。

師曰、此運如堯舜孔孟之聖人、當多數出世矣、君等須
至誠修道、以堯舜孔孟自期也、又曰吾與金演局孫秉
熙孫天民三人來此者、意欲百日攻苦、到于彼岸矣、不
勝困苦、徑欲向南、是可恨也。

金演局號龜菴、孫秉熙號義菴、孫天民號松菴、金顯卿
號恩菴、趙在璧號敬菴、蓋爲顧名思義之 師訓也。

一日、 師謂龜庵松庵義庵曰、君等三人之心符契、則
天下無不能爲之事、而吾道當益益精進矣、須銘在肚
裏、毫無岐貳焉。

師命龜庵金演局、松庵孫天民、義庵孫秉熙、使之文諭
門徒、勉以明心修德、其略曰。

太古兮攝提氏、我 先師自比之意也、山上有水、吾
敎道統之淵源也、賅此玄機眞理然後、有以知開闢
之運、无極之道矣、嗟乎樹無無根之樹、水無無源之
水、物猶如是、矧玆曠前絶後五萬年初創之道運乎、
以余不敏、荷蒙薰陶傳鉢之恩、迄今三十有餘年、備
嘗艱險、屢經困厄、斯門正脈、庶幾回漓反淳、去駁就
粹、而湖海風霜、形影夐阻、或有半途之廢、亦多一簣
之虧、良庸慨然、蓋吾道進行之誠否、惟在於內修道
之善否、傳曰惟天無親、克敬惟親、又曰刑于寡妻、以
御于家邦、然則克誠克敬於內修道、豈非吾道之大 關鍵乎、近日敎徒、警戒內政、尙矣勿論、修身行事、亦
多輕慢怠惰、職此而入室姑捨、問津無期、寧不悚悶、
自非生知者、必資下學而上達、夫不敎而善、上智也、
敎而後善、中智也、敎亦不善下愚也、人之智愚不同、
聖凡雖異、作之不已、愚可以爲智、凡可以入聖、務須
明心修德、勿棄老耋之言、益勉涵養之工。

二月、 師移寓于忠州之馬路坼里、各處門徒稍稍來
集、時經乙未政變薙髮之後、假義之徒、在在蜂起、八域
繹騷、 師使李容九、凡於敎徒之出入、嚴密鈐束、俾得
安居修道、 師慨敎徒專昧侍天奉師之道、不分傳統
布德之意、臚列急先當行者數條、命龜菴金演局、松菴
孫天民、義菴孫秉熙、剴諭各包、其略如左。

一、生三事一、窮天地亘古今、不易之大經大法也、非
君無以食我、非師無以敎我、非父無以生我、其所以
先君師而後父母者、父雖生之、食之敎之者、君師之
德故也、蓋先聖後聖何限、而天必命敎我先師曰、勞
而無功、遇汝成功、始創侍天如父、奉師如天之道、此
乃發前聖之所未發也、非 先師、何以知天德、非天
德、何以降 先師而敎人此法乎、夫人之行住坐臥、
衣服飮食、莫非天德師德也、今我敎徒、須體此意、痛
革自滿自尊之心、以明侍天奉師之大義乎。

一、吾敎之傳統淵源、布德緣比、逈有區分、而語其道
統、則惟我 大先師獨一無二之淵源也、其餘布德
緣比、則只承 師訓、廣布道德、謂之薦主則可、決非 則可、決非受其道統之淵源者也、近聞各布德薦主、
纔行緣比、則輒稱淵源、是豈吾敎門之成規哉、繼自
今淵源與緣比、築底認淸、無致互相混淆事。

是時、黃海道敎人金裕泳、韓華錫等、介李容九、刺謁于
丈席、自是關西之行化、漸次暢通。

四月 師自忠州屢度轉移、而陰城之倉谷、而淸州之
山幕、而尙州之高垈、及至八月、始定居于同郡銀尺里、
蓋因慮其露人耳目而匿跡甚祕也、一日、 師謂左右
曰、亂世英雄使聖人、治世聖人使英雄。

歲丁酉二月、 師移寓于陰竹之鸎山洞、謝絶來客、權
停任帖。

四月五日、卽 主之侍天創道紀念日也、行禮時、 師 令人人各卓、主我設位而告天、凡享需諸品、毫無差等、
師曰人是天靈、則神是我心抽像也、禮乃我心紀念也、
自我爲之、當自我爲主、此乃萬世不易之典也。

師問金演局、孫天民曰、經曰受其無往不復之理、其義
云何、天民對以天運循環、無往不復、 師曰豈其易言
哉、此不過古人糟粕也、演局進曰、天靈所降、惟誠是感、
於師於弟、何擇焉、若受運行道、則是亦無往不復之理
也、 師曰此言猶未盡善、須更思之。

五月、 師特書心信回水四字、頒給于各包敎頭。

七月、黃海平安兩道各敎頭、以傳道事、屢請更差任帖、
師遂許之、就其任帖中北接法軒四字、改以龍潭淵源、
爲定規。

師顧謂左右曰汝等知天語乎、金演局對曰、天語人語
無異乎、 師曰人語卽天語也、孫天民曰其然乎、曰勿
疑。

八月、 師移寓于江原道原州之前巨彦里、十月金演
局、亦培從而移居。

月之二十八日、 主之降生日、茶禮時、 師偶嬰採薪、
跨月沈淹、凡門徒之來謁、一切禁止、但林敬國、李致敬
兩人、句管 師之營産焉。

師曰、 主之論道遺訓曰、以天食天、以心治心、又曰人
來、莫謂人來、謂之天主降臨也、觀天是人、觀人是天、故
以天食天、以心治心也、無形曰天、有形曰人、故以人爲
天也。

師謂金洛葑曰、人有過面斥、則慮有傷心、務須旁引曲
證、剴切諷喩、則自然開悟、必有自新之道矣、此乃敬天
命而順天理也、洛葑問曰、小兒於天然痘時、多有靈異
之說、其知如神、何爲其然耶、 師曰、夫痘疹者消除濁
氣、發揚淑氣、故頗有虛靈、乃心經隱火發作之理、決非
痘之有神也。

翌年戊戌正月初一日、利川郡出駐兵丁及官隷、大行
搜捕敎人、李容九被捉於忠州郡外西面豆衣洞、申澤
雨權聖佐、陰竹之鶯山洞亦爲被捉、是時戢捕官吏、四
面羅織、追躡 師之蹤跡、諸被捉敎人、亂施拷掠、盤査
鉤覈、聖佐不堪鞭扑、四日早朝、帶同利川官隷、及驪州
駐兵數十人、突入原州之前巨彦里師之家、 師患痢 委床、謂金演局、孫秉熙等曰、死生有命、禍福由人、惟至
誠祝天可也、此運若垂盡則已、不然必有自然免禍之
道矣、頃之、兵隷恣行搜索、 師偃然高臥、兵隷輩仍爲
還出、轉入金演局家、逮捕金洛喆以去、其夜、 師乘帷
轎、由前巨彦里而發、門徒李容漢、李春敬擔杠、金演局、
孫秉熙、孫秉欽、護持陪後、林深路黑、見有一條光線、引
導於前、間關約三里許、寓宿於山幕、凌晨發行、抵砥平
之葛山李康壽家一宿、又翌日、始抵洪川之西面濟日
洞吳文化家次焉、 師之昔疾霍然、顧謂左右曰、曩日
之捕隷、竟無一言而退、諸君雖脫禍網、惟是洛喆不幸
就係、於余心如鯁在喉、而料知其無奇厄矣。

是時、李容九、申澤雨、金洛喆等、數月被囚於京城監獄、 仍移係于水原之監獄、屢經刑訊、備嘗苦辛、 師之所
在處、一是抵賴、矢死不供、竟爲蒙放。

三月、 師移寓于原州之西面松洞。

四月五日、開敎紀念日也、 師謂門徒曰、今番禮式各
歸其家、隨力致誠焉、門徒等皆如命還家、金演局進請
其故、 師曰去庚申四月五日、我 濟世主受命于天、
以侍天主、發先聖所未發之道、而內有神靈、外有氣化
之理、使之人人侍天、由是觀之、今此紀念式、各自奉行
可也、時自遠來謁者甚衆、 師命金演局孫秉熙等、使
之各歸安住、惟女壻申賢敬侍側、 師又命送金
演局家、 師寂然獨坐、若有所俟、是日午頃、前參尉宋
敬仁、多率兵丁官隷、四面包圍、突如入來、 師遂被逮、 登時發行、至門幕店、門徒黃泳植、飮泣隨後、官隷
輦肆行拳踢、 師厲聲大叱、曰打無罪者反有罪、爾等
獨不畏天鑑之孔昭耶、自是官隷輦畏戢、不敢再圖行
悖也。

日暮、至驪州郡敎徒林淳灝亦爲被捉、其父重賂始得
釋、遂入京被囚于監獄署、惟黃泳植終始陪行、金演局、
孫天民、孫秉熙等從後發行、至砥平郡、以 師之被逮
事、飛通各包、因以上京。

先是、懷德人宋敬仁、摳衣於 丈席、自甲午以後、背
師反道、貪榮戀祿、密誘敎徒、偵探 師之所住處、逮夫
紀念禮式會集之日、率多數兵隷行此暴擧、戕害善類、
蔑絶理義、是豈忍也、夫學射一小藝也、子灈孺子之言 曰、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今敬仁、吾師之道、反害
吾師、是卽子灈之罪人也、其罪可勝誅哉。

五月十一日、法部大臣兼平理院裁判長趙秉稷、首班
檢事尹性普、法部協辦兼首班判事朱錫冕、大開法庭、
始行初審、繼以行兩次審問、自二十日以後、 師以暑
泄委頓、精力俱竭、殆難自振、而枷鐐之中、猶誦呪不輟。

五月晦日、秉稷、性普、錫冕等、以左道亂正律、上奏裁可、
遽加以非法、宣告處絞、其時上疏構誣之人、卽黃基寅
也。

六月二日下午二時、 師受絞刑於監獄署、
從容就義、犂然殉道、時年七十二歲、臨刑時、寫 師之
眞影數百本、公示于各道各郡、黃泳植仍處役四年。

金演局、孫秉熙、朴寅浩、李鍾玉等、藏踪匿跡、在外周旋、
鍾玉與仵作金俊植、結爲兄弟、祕密出入獄中、行刑後
粵三日、自監獄署、始乃棄遺體于光熙門外、李鍾玉等
乘夜冒雨、僅得含襚權厝于廣州地、後庚子三月十二
日、緬移于利川之天德山乾坐之原。

丁未七月十一日、各包敎徒、以兩 先師伸冤事、呼籲
於法部大臣趙重應、重應以其案經由於閣議、上奏裁
可、蕩滌罪籍、 師之行狀全文、祥載於年譜後。

是時、龜庵金演局、潛居、於關東、松庵孫天民、義庵孫秉
熙、於湖西潛居、暗通聲氣、李容九粵自丙申、傳敎于西
北各包、從事五六年、敎徒多至數十萬。

歲庚子三月、義庵孫秉熙、於砥平之大旺垈、行設法式、 自任爲大道主、金演局謂非 先師之遺命、不應、是歲
六月、義菴入去于豊基郡、再行設法式、龜菴亦往參焉。

八月十七日、松菴孫天民、徐仁周、俱被捉於淸州郡、押
上于京城監獄、天民直供無諱、二十九日卽受絞刑、蓋
天民之卓然殉道、世罕其儔、尤不禁惋惜也。

翌年辛丑三月、義庵孫秉熙、避身往日本之東京、變姓
名爲李祥憲、是歲六月初二日、金演局移居于楊口郡
四明山下、方行 大神師享禮時、公州鎭衛隊中隊長
李敏稷、率兵丁下來、於是金演局被逮、金一西、崔鳴基、
姜建會等、亦同時被捉、金演局於京城監獄處終身役、
鳴基一西病瘐、自是以後、指嫌日甚、若寧邊敎人康聖
澤、於本道觀察府受砲刑、柳志薰等數十人、被捉於咸 興觀察府、累月枷囚、平南敎人金永學等數十人、被捉
拘囚、其他被捉於全州觀察府、因毒刑致斃者亦數人、
其時悲慘之狀、不可彈記也。

侍天敎宗繹史第二編下